两年前,一纸宣判让河南高校甚至政界一片哗然:河南财经学院原院长、党委书记徐兴恩,因受贿50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。
徐兴恩曾创造河南省两个之最:1994年,32岁的他成为河南省最年轻的会计学教授;1996年任郑州航院副院长时,又成为河南省最年轻的厅级领导干部。
如今,在监狱
里改造了1年多后,徐兴恩丢掉了刚入狱时的颓废,每天笔耕不辍。
“请把我写成一个立体的人”
“徐兴恩刚入狱时看着精神恍惚,说话也很少。”省第三监狱教育改造科娄科长说,但现在的徐兴恩已经和刚来时判若两人了。
3月13日下午,在省第三监狱心理咨询室,记者第一次见到了身上罩着诸多传奇色彩的徐兴恩。身高1.7米左右、体型微胖,鼻梁上架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。“我是一个做学问的人,做学问的人应该实事求是,请你们写的时候,把我写成一个‘立体’的人。”徐兴恩开场说道。
紧接着,徐兴恩告诉记者,他正在写一篇《快乐日记》。前几天,在监狱安排下,他给监狱的学员讲课,有学员称呼他为“徐教授”,这让他感觉到非常快乐,一种发自内心的被人尊重的感觉。
“听到干警喊我名字恍若隔世”
徐兴恩说,1962年,他出生在南阳,家境贫困。1982年毕业于郑州航院财务管理系,后留校任教。1992年10月,刚刚30岁的徐兴恩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,后出国访问。
1994年徐兴恩成为河南省最年轻的会计学教授,1996年任郑州航院副院长,1998年36岁的徐兴恩成为河南省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,后担任河南财经学院院长、党委书记。“校长、书记、教授,就是因为年轻时的光辉,我直接被人称呼名字的机会非常少,名字被直接叫是进监狱以后。”徐兴恩说,“听到干警喊我名字恍若隔世。”
现在,徐兴恩已经适应别人直呼他名字了。采访中,记者注意到,每次有监狱干警进出心理咨询室,徐兴恩都要站起来打招呼。
“穿着囚服总是绕着镜子走”
让徐兴恩感到不习惯的,除了称呼,还有生活和精神上的改变。“原来在社会上时,每天都是西装革履,天天都有应酬,想自己单独吃碗烩面都没有机会。”徐兴恩回忆,2007年11月20日入狱后,第一次换上了蓝底白条的囚服,为此他每天都不敢照镜子,在监舍大厅都是绕着镜子走。
除了穿衣,对新入狱的徐兴恩来说,吃饭也是个问题,这让他想到了《末代皇帝》中的溥仪。“原来一日三餐都是饭来张口,吃饭斯文惯了。刚入狱时,吃饭时狱友都半开玩笑说‘抢啊’,我吃到热菜的机会很少。”徐兴恩说,第一次洗衣服,他是流着泪洗的。“触景生情,睹物思人,原来都是把脏衣服带回家洗,即便出差也如此,每天穿哪套衣服都是爱人准备好的”。
想到这些,徐兴恩说他感觉很失落、懊恼,还有对亲人的愧疚,如果不是当初犯错误,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。“最大的痛苦还是来自精神上的,语言结构不同,让我感觉到很痛苦。”徐兴恩说,和他一起住的狱友学历有小学、中学,还有文盲,这让刚入狱时的他很难找到和别人谈话的契合点。但在后来的改造中,他学会了适应,还能和狱友开个玩笑。
“我犯罪是因对金钱的麻木和不懂《刑法》”
2007年10月,徐兴恩因受贿罪,被鹤壁市山城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6年。徐兴恩坦陈,刚被判刑时,他是不服判的。“一个管我妈喊老娘的老朋友,给我送点钱孝敬老人,而且我又没有照顾他在工程招标中中标,怎么就成受贿了呢”?
徐兴恩说的这个朋友姓刘。根据法院的判决书显示,刘某和徐兴恩是老乡。第一次是在2001年7月,刘某代别人转交给徐兴恩6万元钱,目的是帮这个人的孩子安排工作。后一直到2006年9月,徐兴恩被省纪委双规前,总共收受贿赂50万元,其中47万元都是刘某送的。“如果真的受贿,难道这些年我只收受这一点儿贿赂?我年薪30万元,怎么会在五六年的时间里才受贿50万元?”徐兴恩真正找到答案是源于律师刘德法的解释。当时刘德法告诉他,虽然徐没有直接在工程招标中照顾刘,但是刘能中标完全是因为徐的地位和影响。
徐兴恩接受了这种解释,“我犯罪是因对金钱的麻木和不懂《刑法》”,“无知而无畏”,不理解受贿罪的本质。“人活一张脸,特别是像我这样以前在社会上还有点地位的人,一个人从一楼摔下去的感觉和从二楼摔下去的感觉绝对是不一样的,要不要继续活下去是个很难的选择。”徐兴恩说,他也曾经面临这样的选择,在看守所等待审判时干警的一句话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。“他说‘知识无罪’。既然知识无罪,我就想我脑子里的知识还是有用的,不应该就这么死去。”徐兴恩在看守所看了100本书,最后决定要活下去。
“我出去后想给爱人做一顿饭”
对徐兴恩来说,他入狱后第一次遭遇的尴尬就让他感觉很难受。当时,一个比他年轻20多岁的年轻人让他讲讲社会上的事。徐兴恩说:“我跟你讲讲人生观吧?”没想到,对方的回答让他瞠目结舌:“你自己都进来了,还给我讲什么人生观啊?”这次尴尬之后,徐兴恩开始反思自己。
到监区后,干警把徐兴恩安排在心理咨询室改造,负责罪犯的心理咨询和监狱内部刊物《心海导航报》的编辑工作。凭着“知识无罪”的信念,徐兴恩先后出版了《理财知识十六讲》、《企业内部控制制度指南》、《新增值税实用手册》、《人生宝典》等书籍。
虽然在创作上徐兴恩有很大收获,但他内心深处依然心存愧疚。判刑前,徐兴恩的母亲、岳母岳父都跟着他一起生活,2001年岳父去世。今年,徐兴恩的岳母89岁,母亲79岁。“他们现在是我最大的挂念,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岳母做个90大寿,给母亲做个80大寿。我爱人侍候我20年了,我没有给她做过一顿饭。我出去后想给爱人做一顿饭,就算是现学也可以。”提到家中的老人和爱人,徐兴恩一度哽咽。而提起孩子,徐兴恩再度哽咽,因承受不了太大压力,孩子独自在国外学习。“孩子每周都给我爱人发一封电子邮件,我爱人来看我的时候就打印出来给我看,劝我安心改造。”徐兴恩说,孩子的成熟和坚强让他感到既欣慰又痛心。